白天的猫头鹰；各得其所

《白天的猫头鹰》中的主人公宪兵上尉贝洛迪，临危受命，侦查黑手党制造的一起凶杀案。贝洛迪曾是游击队员，参加过反法西斯武装斗争，为人耿直，性格刚毅，但又透着机敏。他历尽艰险，突破重重阻力和罪犯们精心建立的攻守同盟，获取了凶手及其幕后人物的罪证，大功几近告成。不料，在他返回家乡休假时，形势发生大逆转。黑手党大举反攻，制造了种种伪证，彻底翻了案。 宪兵上尉失败了。邪恶压倒了正义。黑手党的法战胜了国家的法。贝洛迪面临的对手，不只是凶手和挑唆者，还有知情者和周围的人们普遍的冷漠和恐惧，还有黑手党同政界人物的同盟。这一切，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一道他无法逾越的障碍。他孤军奋战，难有回天之力。 然而，贝洛迪坚定地表示，他虽然不是西西里人，但他热爱西西里，将毅然返回西西里。他将义无反顾地同这庞大的黑势力继续较量下去。 透过一起凶杀案，透过人物、环境的发展机制，夏侠让读者看到了黑手党无孔不入地渗透到社会生活各个领域的情景，生生地感受到了黑手党骇人听闻的罪恶。贝洛迪的形象，以巨大的艺术力量揭示，比西西里的物质贫困更严重、更可怕的，是西西里精神、道德的贫困。他与其说是在侦查一起凶杀案，不如说是在为着疗救西西里的精神、道德的贫困而斗争。 《白天的猫头鹰》问世以后五年，夏侠发表了另外一部黑手党题材小说《各得其所》。 在《各得其所》中，读者看不到司法机关的运作，而只见一个中学语文教员拉乌腊纳自觉不自觉地在履行着调查凶案的职责。在夏侠看来，司法机关在西西里的较量中失败了，因为司法机关竭力维护西西里的封闭落后和沉疴恶疾。 拉乌腊纳要去解决司法机关无力也不愿去解决的难题。他从意大利文学和诗歌中获得的聪明才智，是他惟一掌握着的斗争武器，而且，他又太过单纯圣洁。周围的人几乎自凶案发生之时起就明白了一切，或订立攻守同盟，或保持沉默，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仍然执迷不悟地去调查，去追究。这沉默实际上是默许和纵容黑手党及其罪恶活动。拉乌腊纳自然无力打破沉默、阴谋和攻守同盟的坚冰，反倒被这坚冰压垮了，这使拉乌腊纳之死因而具有了蕴涵极深的象征意义。 拉乌腊纳的调查未能触动黑手党的一根毫毛，然而，它触及了黑手党赖以滋长、猖獗的社会。这个人物形象的价值，不在于他作为一个业余侦探的行为和遭遇，而在于他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他的身上集中体现了个人同国家、个人行为同政治、历史遗留的邪恶同新的社会矛盾等种种根深蒂固的冲突。拉乌腊纳之死因而又具有了政治的、社会的和形而上学的意义。 夏侠小说的叙述语言非常讲究。他描写的事件，无不惊心动魄，骇人听闻，但一经他以忌讳直白的淡漠笔触予以徐缓有致的叙述，便显得从容自如，不动声色，造成一种生疏奇异的艺术效果。主人公们充满哲理的对话，关于善与恶的争论，作家对于社会现实的冷峻剖析，都透出一种尖锐辛辣、幽深警峭的意味。它们融汇于曲折跌宕的叙事结构，不仅让事实本身来让人震惊和彻骨，而且赋予小说以深刻的思辨性，从而同一般商业化的推理小说划清了界线，也比同一类题材的文艺作品高出一筹，是对文学传统的一种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