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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借来的时间

    作者:王海威

    上海的灵魂,香港的桥,新浪潮导演为香港那段殖民历史----那段"借来的时间"找到了宿命,它来自上海,流连上海,既有晓风残月的缠绵,也有残酷夸张的命运. 漫游在两个城市,一个游客必须像一个感伤的考古者,呼吸着海风,摸索着摩登的味道,一切无关风月,而欲望的新都早就向全世界敞开了怀抱. 所謂“摩登”,眾所周知,就是英文的“現代”(M0dem)。 不知當年是誰巧手翻譯,又批發轉販,數十年間“聲影吠和”。在中國談摩登,離不開上海——當中國大部分的國土還包圍在溫暖而黑暗的鄉村中時,上海已經“有物皆‘摩’,無事不‘登’’’了︰摩登大衣、摩登商店、摩登按摩術、摩登建築、摩登教育,而最能體現“摩登”奧妙與魅力的,無疑還是上海的“摩登一族”。 “摩登一族”不僅包括當年的中產階層,不稱公司白領,而稱銀行小開,收入差強人意,消費豐儉由己,“多數打麻將,少數玩女人”。小開的女友或姊妹們,或迎著“社交公開”、“婚姻自主”的新潮,鶯鶯燕燕出入于書場茶肆、舞廳影院;或坐進偏廂房和亭子間,跟著留聲機學唱咿咿呀呀的“四季調”,在雜志的封面上瀏覽滬上風情的變幻。“摩登”成了上海的代名詞,在中國,沒有任何一個城市能夠如此貼切地演繹這個詞所代表的全部意義,乃至在半個世紀之後,“摩登上海”所煥發的回光,竟然再次讓所有中國人成群結隊,照本宣科,全盤信托,不追究所以然。 上海像半個世紀前一樣摩登。這一次,“摩登”也有了新的內容,不完全是海派的機智、狡黠和市民氣息,更多的中國人帶著各種各樣的心態審視或迎合著上海摩登的“重現”︰文字的勾勒、影像來捕捉。王安憶的《長恨歌》、陳丹燕的《上海的紅顏遺事》,是它的小照;而《像霧像雨又像風》、《花樣年華》,在《子夜》這樣的長篇巨著之外,展開了資本家、投機者和產業工人的情愛畫廊…… 但普通生活和平凡情愛似乎並不是上海的全部,這個城市謎一樣的身世和處境被一位中國內地的年輕導演安排在一個有些詭異的故事里——這部電影的名字叫做《蘇州河》。跟著婁燁的鏡頭,漫游在蘇州河——一條“沉澱了這個城市的繁華、往事、傳說和所有的垃圾”的河,懷舊和工業勾兌的影像時而模糊溫情,時而凶狠凌厲。它明目張膽地講述著一個荒謬的故事︰來自潔淨深海的美人魚落戶在上海的蘇州河,而她的前身隱隱約約似乎就是上海華洋雜交氣質的女孩,她穿著時髦,時而躲進亭子問,時而出入上海的酒吧,時而穿著海派的學生裝、扎起朝天辮,時而卻在幽暗的酒吧巨型魚缸里扮演她自己。而這個故事也在上海灰蒙蒙的天氣里忽明忽暗地展開。殺手、酒吧表演、走私的帶野牛草的伏特加,說不清這里是過去的冒險家樂園還是上海更新後的欲望地圖。 這個城市在人們眼里成了暖昧、不確定的代名詞。上海,對于中國人來說,是永遠的別處。 當然,中國人的生活中還有另外一個別處——一次幼年的旅行,讓我對這個別處有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次乘船,在幽暗悶熱的船艙里,我和父親夾雜在一些乘客中間觀看《小花》,但是人們似乎並沒有完全為影片所吸引,相反,觀影的過程顯得焦灼和沉悶。我和父親,還有這些三等艙甚至四等艙的乘客花錢買票的目的並不光是看電影,而是因為在這深夜的航行會經過香港——香港在對岸。果然,就在電影最精彩的當口——小花跪在山路上抬傷員的橋段也吸引不了那一雙雙朝著窗口眺望的眼楮,不知道是誰忽然發出了類似歡呼的聲音︰“香港到了!”頓時,狹小的窗口擁滿了人。我在人群中朝外望去,對岸的香港燈火輝煌,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高樓和建築威猛地矗立在岸邊不遠的地方。那時候的我並不明白人們為何如此興奮,直到我長大後才明白,原來這兩個別處,是中國的“都會”。 但就大約五十年前,香港卻不能引起中國人如此之大的興趣。一篇吳祖光在1995年所寫的《從上海到香港》的文章,不僅勾勒了他從上海遠赴香港兩年的工作經歷,也透露了1946年香港在內地人心目中絕大反差的形象。吳祖光這樣描述奔赴香港前的心情︰ 四十年代以前,論中國現代化的大城市首先要數上海。譬如香港、天津……都有“小上海”之稱號,而當時的香港居民把從內地來港的人一律稱之為“上海人”,可見上海的名聲和威力。而去香港的人並不是今天一樣那麼被人羨慕。 除了生活安定、治安有序、物價便宜,吳祖光對香港沒有更多的溢美之詞,然而另外兩位“共和國作家”航鷹和晉秋卻對香港表示了更大的激情,在《衣食住行在香港》這篇二人合寫的見聞錄中,香港生活中的消費細節被一再地玩味。初到香港,他們顯示的訝異與我幼年時的同船人並無二致︰ 在這座不算很大的城市理,到處都是廣告的海洋。從地面到樓頂,各式各樣的廣告招牌、霓虹燈呈立體交叉狀態,直到深夜仍然是燈火輝煌。作為東方“不夜城”,果然名不虛傳,加連威道、彌敦道、灣仔、旺角等等商業區夜晚燈火的亮度不亞于白天。 馬上,香港式的熱情服務便讓考察一行“受寵若驚”,乃至在去飯店用餐的時候竟產生了劉姥姥進大觀園式的忐忑與好奇︰ 朋友和我們一起五個人在君悅大酒店喝過幾次咖啡,接我們的寶馬車剛馳到酒店門口,侍應生就已經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待我們下了車,接過車鑰匙把車開走,這叫代客存車。你只管往里走,不必擔心丟了車,這些工作都是專職的,侍者要是把客人的車搞個張冠李戴,非讓老板炒了魷魚不可。下車後但見外面花壇、草坪、噴泉,好生氣派。酒店建築為中世紀歐洲風格,石刻浮雕莊重典雅。拾級而上,早有兩個洋打扮的小伙子拉開兩扇一寸來厚、三米多高的玻璃大門。兩個小伙子身體成反弓形拉著。我們一反常態,下意識地挺直了腰。俯身上台階這是在家里的習慣,在這里就要掉價了,總不能讓人家把大陸客當成大觀園里的劉姥姥不是。就讓人家小伙子拉著這麼沉重的大門,于心不忍,加快步伐又怕“丟份兒”,這個勁兒還真不好拿。 繁華的刺痛使他們產生了強烈的認同意識,在興奮之余,自尊也讓他門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金錢社會,上帝的級別由腰的粗細而定。”盡管如比,他們還是被港人極大豐富的物質生活震驚了,超市中的商品陳列、城市的基礎設施、醫療制度,連樓宇的安保都讓他們嘖嘖稱奇,在對餐廳巨細無遺的描寫中也處處透露出對比和羨慕︰ 進得門來,但見內部裝飾極為豪華,高高低低九曲十八轉,總算在一處面海的落地窗前就了座。平均起來,一個桌子佔地不下四五十平方米。黃皮膚的、白皮膚的、黑皮膚的,應有盡有。隔不遠就有一位侍者恭立,眼楮像攝像機一樣來回掃射。一般說來,煙碟里的煙頭超過三個就要給你換上一個干淨的。飲茶或咖啡時間長了,難免內急,到衛生間方便方便,里面也有專人恭候。衛生間里絕無異味,同樣是縴塵不染,洗手時按下一個鈕SOAP是洗浴液,再按一個鈕是淨水,洗畢,侍者送上衛生紙巾,擦一擦再用烘干機烘干雙手,這一切都結束當然不能忘了付小費,港幣十元即可,不過在大陸這差不多又是一頓的飯費,在這里小小方便一下就方便進去了。待到東道主結賬時,這幾小壺咖啡、茶水、一小盤甜點,每次都要花去近千元港幣,真叫人倒吸一口涼氣。① 事隔五十年,上海的傳奇被香港取代,城市帶來的歡快體驗讓一代作家同時產生了艷羨和矜持。到2007年,我們忘記了這種復雜的心態,生活的環境和那時的香港越來越像,那是因為中國城市化的進程越來越快,可與多年前一樣,都會卻仍然只有上海和香港,甚至連北京,也因為故都的矜持和廣大,缺少都會的激雜。上海和香港有相似的表象,極端物質化的生活滋養出的一種關于物質本身的文明,狹窄但卻四通八達的街道,開車勇猛的出租車司機,港口,各種膚色的人種,購物的人流,發達的制度和對制度崇敬並且踐行的公民,當然,還有一種我們從未看到卻時有耳聞的邊緣邏輯︰黑社會——一切使我明白,讓那艘夜航船上的旅客歡呼的是都會,是過度的城市化,是一種真正的城市生活經驗。 有趣的是,那一年是中英簽署聯合聲明確認香港回歸的1984.年,那次旅行之後,我開始上小學。而1997年,我上大學的第一年,香港回到了中國的懷抱。九七之後的香港,漸漸成為中國內地旅游的熱點,“自由行”挽救了海洋公園,人民幣的兌換窗口點綴在香港大大小小的街道,它依然繁華,甚至依然華麗,過去的禁區就像今天的博物館,陳列著殖民時代的遺跡。香港從“別處”走下了神壇,游過了上海,香港就成了經驗的鏡像,不去似乎也不行。 2003年,中國內地與香港簽訂了《內地與香港關于建立更緊密經貿關系的安排》(cEPA,c10ser Economic PaIrlnership ArraIlgemerLt),這似乎成了兩個城市關系嶄新的開端,兩個城市依然在花開兩朵,雙龍吐艷,她們曾經相似,並且依然相似。 漫游在兩個城市,一個游客必須像一個感傷的考古者,呼吸著海風,摸索著摩登的味道,一切無關風月,而欲望的新都早就向全世界常開了懷抱。 序 摩登的滋味 上海涅磐 雙城故事 新浪潮導演群與上海 香港新浪潮 “五台山”風雲 佳藝事件 新浪潮導演與上海 五個《上海之夜》 魔都上海 演義和杜撰︰上海小子 浪奔浪流《上海灘》 黑幫世界︰上海夢 “勞工”之愛情 黑幫生活 魔都魔女 上海經 上海的“過客” 陽台上的利維坦 武術︰業緣大于政治 回到中國歷史 室內上海 夢醒時分或旁觀的上海傳人 附錄一︰參考書目 附錄二︰重要影片介紹 附錄三︰重要導演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