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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勒.克雷齐奥(法)

  • 金鱼

    作者:[法] 勒·克雷齐奥

    她,没有名字,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六、七岁被偷走,辗转贩卖为奴,从北非到法国、从巴黎到波士顿、芝加哥、加州,再回到欧洲南部。潜逃、流浪、越界、偷渡,即使最后得来匿名护照,甚至美国移民局证明,仍没有任何归属感:“我的心还是跳得很快,就好象有人要把我往外丢。我想,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我的,无论我到那里去,人家都会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家,总要我到别的地方去试试。”无家可归,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如果我们跟着第一个收养她的嬷嬷叫她“莱伊拉”(La?la)——阿拉伯语的意思是“夜”,那么莱伊拉的自我就如同黑夜。令她惊惧、迷惑,直到最后回到最初被偷走的原点——沙漠: “像盐一样白的街道,静止不动的墙,乌鸦的叫声,我就是在这里被偷走的,在十五年以前,像是永恒一样的久远,被卡奚伊加的一个族人,我奚拉族人的一个对头偷走,为了争夺水,为了争夺井,偷我抵偿。” Poisson d’or,“金”鱼,决不是养在水缸的小鱼。如海的身世,成长,犹如飘泊无止尽的印记:“喔!鱼儿,小小的金鱼,你可要小心了!因为这世上有这么多套索,这么多网罗等着要捕捉你。”她,聋了一只耳朵,却听得比别人清楚、看得比别人明白,在企图存活的挣扎中,撒谎、偷窃、耍赖;却在追寻自我的旅途中,阅读、习乐、思索。作者Le Clezio让她随身带着最珍贵的书,是法农(Franz Fanon)——反抗殖民剥削,反抗第一世界压迫最力的作家、思想家、精神分析家;但影响她最深远的,却是老人家El Hadj说的一句话:“最渺小的人在神的眼中都是宝。”自由,宗教,国家,民族,身分与认同,Le Clezio藉由女孩的浪迹天涯,呈现的是法国作家一贯坚持的知识分子省思:当生命成为各式各样法规制度、国族认同的压迫对象,在所谓的文化中,什么属于真正的人性? 你可以很沉重地阅读Le Clezio,但他的文字却是清简,节奏快速的。学校主修法文的三年级学生,看原文不须花费太多力气。但Le Clezio语言的感官直觉效果却出奇地强烈,某些段落描写(如妓院)甚至让人联想到波德莱尔(Baudelaire)甚或德拉夸(De Lacroix)的异国氛围: “这些女人都胖胖的,她们脸光明净,头发用散沫花的叶子染成红棕色。涂了嘴唇,涂成很重的褐色,两只眼睛涂着眼圈墨。她们在一间间房门口抽烟,就地盘坐,她们香烟的烟从楼座阴暗的地方飘散出来,在阳光下飞舞。她们讲话很大声,她们都在笑,香烟弥漫在空气中,有一股说甜不甜的味道,这味道让我头昏。”(p24) Le Clezio生于1940年,23岁就以小说赢得文学奖,擅长以社会边缘人的角度观察描述感官接触到的文化氛围。说这本1997出版的《金鱼》是本“文化成长小说”是因为:从中我们习得另一种不以抽象观念,而以感官接触了解文化的方式,并在如此描述中,体会成长(社会化,文化化)的代价。刚从北非来的女孩这样描绘巴黎: “到处都是狗,大的,胖的,短腿的小狗,有长毛长得不知道牠们的头在哪儿,尾巴在那儿的,有全身毛卷卷的,好象刚从烫发店出来的,也有理掉毛的,样子像狮子,公牛,绵羊,海豹的……有的狗住在高级城区的公寓里,总是坐在美国车,英国车或是意大利车里面,也有的是从牠们女主人的臂弯里冒出来,系着小缎带而且穿著方格子的小背心……” 动物的、本能的文化观察处处可见.再看女孩自己的生活: “白天我们躲在地底下,就像蟑螂,晚上,我们从洞里出来,我们到处去……在地下铁的信道里,每天晚上都会传来达木达木鼓的声音,在意大利广场,在奥斯特利次,在巴斯底,在市政厅,咚咚咚的在地下信道里四处回响,有时候声音很吓人,像暴风雨呼号,有时候,声音很轻柔,很有律动,像心脏在跳动。” 至于渡假胜地尼斯,女孩注意到的则是垃圾场: “垃圾车在小山秋爬上又爬下,就像只大昆虫,几吨的垃圾倒下来,刮平,捣烂,磨碎,呛鼻的尘埃飞暗散在整个山谷里,直飞散到天空中,在蓝色的平流云云层里染出一大片棕色的痕迹。城里其它的人怎么会没有感觉到这些尘埃呢?他们把垃圾丢出来,然后就把它忘记,就像他的排泄物一样。” 相对于社会同质的观感,莱伊拉“和别人不一样”的生活体验与感受,在追寻自我的同时,也提供了另一双眼,另一只耳——“他者”的文化观照。 我们对法国文学的了解,大凡在萨特加缪时期便缓慢停顿下来了,像Le Clezio这样的作家,呈现的是和我们生活同步发展的现代法国社会,提到的文化范畴,除了莱伊拉准备高中会考念的书,还有她熟悉的流行歌曲,歌手,媒体杂志(种类繁多不及备载)。虽然其中偶尔流露作者说教的嫌疑,仍不影响我对《金鱼》的评价:当代法国小说中,值得关注的作品。